o0逆水行舟0o

物不摧折,怎辨美蚩。人不摧折,何言善恶。

【星玥】《祝东风》上卷07

《祝东风》上卷之

【柒】忍辱负重

************引************
  
  当一个人的心中,有着更高的山峰想去攀登时,他就不会在意脚下的泥沼。
  如此他才可能用最平静的方式去面对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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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城上空的夜幕依然深沉,只是遥远的东边已有了隐约的亮度,只待平明时分,熹微的晨光就会把夜幕撕开一道口子。
  
明明还未天亮,但有的人却已经为生存开始忙碌。
  
“起来起来!都起来干活!”一声尖锐的呼喝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在夏阳堂的奴隶房里,一群奴隶们被惊醒之后马上起床干活,极个别偷懒赖床的也很快得到了皮鞭的伺候。
  
宇文玥和月七此刻就在这群人中。他二人睡觉向来浅眠,如此大的动静自是早早地清醒过来,学着那些奴隶去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这高原上的清晨未免有些寒冷,砭骨的寒气让宇文玥畏寒的身体变得有些倦乏,尤其他还只着一件粗褐单衣。
  
一时间,宇文玥竟觉得有些手脚发软。好在他克制力一向非比寻常,强自压下身体的种种不适,面上并未流露出半点异样。
  
如今身处虎穴,必须处处谨慎、步步为营,半分差错都不能有。常年周旋于门阀斗争中的宇文玥自信这点麻烦他还是应付得来。
  
自那日放弃反抗而被带到夏阳堂总部后,宇文玥和月七便被人带到这下等奴隶起居的地方,似是有意折辱一般。方非则被点名去当了内院的侍奉婢女,好在传言说这位青龙帮的三把手不好女色、不喜房事,否则宇文玥一定会想办法把她送出去。
  
而方潜不知为何,竟被安排去了账房,替账房先生跑腿办事,也未受什么苛待,倒让宇文玥稍稍放了心,不至于为他们二人分心。
  
这里的下等奴隶平日所做的都是一些耗费体力的粗活脏活,连在主人身边侍奉的资格也都没有。
  
宇文玥自小生在门阀贵族,幼时虽不受待见,可起码也是不愁吃穿,这些事情自然与他从不沾边,要换了寻常的贵族公子自然是捱不住的。
  
但宇文玥内力深厚又有极强的自制力,再加上从小接受的谍者训练让他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很好地伪装自己,因此他适应得很快,刻意收敛了一身的锋芒。虽然依旧无法奴颜婢膝地去奉承讨好,但起码也能让自己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哪怕是旧伤未愈的疼痛、如蛆附骨的寒疾和被人踩在脚底的折辱,都不能让他动摇半分。
  
  
有时候,宇文玥也会想起楚乔。
  
他觉得,自己如今也算是亲身体会到她曾经的感觉了。那时身为奴隶的她为了生存委曲求全,倔强桀骜如她,该是有多屈辱多不甘?
  
她弱小的时候会跪在他面前寻求庇护,而一旦有了自保的能力便开始另谋出路阳奉阴违,几番在他面前巧言令色,甚至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来欺骗他。
  
可他竟然就那样地沉沦了,明知她是在做戏,仍是情不自禁想为她擦去眼泪,见不得她被人欺负、见不得她受伤。
  
如今想来,他记忆里最美好最柔软的那一段时光,却应是她最不堪回首、不愿提及的过往吧?
  
真是有些可笑,难怪元彻总说自己自甘堕落,如今,他都落得这般境地了,竟还是不知悔改。
  
  
“林立、阿凡、文兴、穆三!堂中的粮食运到了,你们四个去一趟前院,把东西给我运到仓库里!”
  
灶房的管事粗声粗气地吆喝着,而众人也早就习惯了这些管事肆意欺压指使下等奴隶的场景,因此根本无人应声。
  
被点名的四人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便齐齐往前院赶去。
  
  
宇文玥刚一进前院,便看到阮戈和几名亲卫站在堂门前,而一旁的侍从们正牵来几匹备好马鞍的马,看样子是要出门。
  
宇文玥如往常一样微微垂头,和众人一起穿过走廊,可实际上他一直在暗中留意阮戈的一举一动,飞快地思索阮戈此行的目的。
  
却不料还没到门口便发生了意外的状况。
 
阮戈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奴隶不知为何,此时并未服侍在旁,而一旁主事的陈四却恰好看见宇文玥几个经过,便出声道:“你,过来。”他指了指走在最后的宇文玥。
  
宇文玥虽然心中惊异,但神色未动,只应了一声“诺”,就慢慢走过去。
  
似是不满意这个奴隶的从容不迫,陈四冷着脸指了指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去,给堂主作马墩。”
  
宇文玥眼里一丝冰冷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如同任何一个下等奴隶那样,沉默地走过去,恭顺地跪在马鞍旁,头埋得很低,背脊放得很平,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阮戈一脸的漠然,目光未曾看过跪着的奴隶一眼,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待一切就绪后,便一脚踩着那奴隶的背脊,跨坐在马鞍上。
  
然而,就在他坐稳的一瞬间,一直温顺良驯的马突然一声长嘶,仿佛受到极大惊吓,一个立踭高高扬起前蹄!
  
眼看着重重下落的马蹄就要踩在仍跪伏于地的奴隶身上时,只见之前沉默木然的奴隶突然一个翻身,脚下一蹬,身体几乎是平贴着地面从马蹄下滑出!
  
变故就发生在短短的一刹那间,四面墙后瞬间飞出数十个蒙面的黑衣杀手,一阵针雨后,院中的亲卫被放倒大半,森冷的剑锋直逼被惊马摔在地上的阮戈。
  
阮戈反应很快,腾身从地上一跃而起,在空中发力转身,抽出随身的兵器,格下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招。
  
但无奈对方人太多,阮戈没有丝毫防备,亲卫又都难以施救,一时间独木难支。正当他全力抵挡之时,一支泛着寒光的冷箭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射出,带着电光火石般的力量,直朝他心口而去!
  
一旁的宇文玥见此情形,脚下一动,一颗石子裹挟着强劲的内力飞起,和那支冷箭在半空中猛地相撞。
  
尽管宇文玥出手的劲力非比寻常,但那支箭实在是太快,宇文玥踢出的石子只来得及让箭头生生偏离胸口三寸,避过了要害之处。
  
宇文玥出手之后,几个黑衣杀手当即围上来,打算先解决他这个碍事的麻烦。
  
宇文玥手无兵刃,只能先空手夺白刃,再对这些杀手各个击破,同时还要注意着阮戈,好让他别这么快就被弄死了,好在阮戈也是个练家子,虽然有些不支倒也不算够呛。
  
半盏茶的打斗后,杀手死伤大半,护院的侍卫匆匆赶来,把阮戈层层保护起来,余下的杀手开始慢慢撤退,宇文玥也得空停了手。
  
为了不过多暴露自己的武功引起怀疑,宇文玥刻意压制自己的内力,只用了一些较为粗浅的招式,让自己显得左支右绌,以至于身上挂了好几处彩。
  
  
阮戈阴沉着脸,对一旁面色发白的陈四恶狠狠命令道:“马上给我去查,马是怎么受惊的,那些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的,堂中是不是有他们的内应!必须给我查个清清楚楚,一个都不放过!”
  
 
  *
  
 
即使早已预料到可能出现的不太好的情况,宇文玥也依旧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愚蠢。
  
当陈四手底下的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由分说就把宇文玥抓起来带走的时候,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对方的理由很简单,马受惊的时候,自己是离马最近的人,最有可能动手脚。
  
宇文玥本来还指望这些人把真正的奸细揪出来,把这潭水搅浑,他好借机浑水摸鱼,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把他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当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宇文玥心中也有几分郁闷,这样一来自己完全被卷入其中了,无法再置身事外。
 
面色不善的陈四看着被绑缚于刑柱上的宇文玥,心中有一闪而过的危机感。他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一种能够穿透重重迷雾,把人心一层层剥开的危险感,尽管这个人只是一个贱如草芥的奴隶。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感觉很荒谬,不过潜意识里他仍旧觉得无论他问什么,都不会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得到答案。
  
听到身前的人几声轻咳,他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不耐烦地问道:“惊马一事是不是你做的?你用了什么手段?指使你的人和秋风堂有没有关系?”
  
“不是,小人不敢也不知。”宇文玥答得异常简洁,但显然这不是对方满意的答案。
  
“好,那我换个说法。你身负如此武功,却故意混进夏阳堂,意欲何为?”
  
“陈管家好记性,莫不是忘了小人因何来到这夏阳堂的吧?”对于这个人,宇文玥实在是没什么心思虚与委蛇,故而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讽意。
  
陈四盯着宇文玥平静漠然的面容,半晌,他冷冷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不见棺材不掉泪。”
  
陈四显然没有心情在这浪费时间,他转身对站在一旁的侍卫统领吩咐道,“老规矩,打到他肯说为止。”随后他大步走出去,似乎不愿在这个阴冷的地方再多停留片刻。
  
而在陈四转身出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未注意到,宇文玥的嘴角竟然扬起一抹弧度。
  
真是上天助他,这样好的一个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握住它。
  

  *
  
 
低矮的平房在被月色在地面画出一片黯淡的剪影,月光顺着窗棂无声无息地潜入,把一个人的轮廓温柔地投射在他身侧的地上。
  
那人靠坐在身后的柱子上,双目禁闭,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显得面色苍白,呼吸轻盈。
  
月七悄悄潜入刑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只觉得喉咙发涩,不忍多看一眼。
  
“公子,公子……醒醒啊,是我,月七。”
  
宇文玥很快从昏睡里醒过来,见到是月七,这才放了心。
  
“公子,我这里藏了些伤药,我给你上药吧。”
  
宇文玥轻轻摇头道,“奴隶是没有资格用药的,若被发现不是什么小事。”
  
明明宇文玥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可月七心里莫名酸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本不该是这样的。
  
像是看透月七的心思,宇文玥轻叹一声道:“门边的角落里有一瓶上好的伤药,无色无味,用了不会被人发现,替我上一下药吧。”
  
月七立马跑过去,将伤药取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衫,替他上药,只是不能包扎。
  
“公子,这是哪儿来的?”
  
“给我用刑的那个侍卫统领留下来的。”
  
“为什么?”月七不解。
  
“……或许他是善念未泯,给人留条生路罢了。你多留意一下那个叫契琅的侍卫统领,他日或可为我们所用。”
  
“诺。公子,如今这样的局面,接下来我们……”月七语气里有着一丝不确定。
  
“如今的局面,虽超出我的预料,却正是我想要的。”
  
宇文玥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散乱地黏在脸上,一身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身上的粗衣已被血污得分不清颜色,可即使是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明,如一潭映月积水,无论身处何地,自有一种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气度。
  
“阮戈虽已对我起疑,但如今青龙帮的内斗已经到了同室操戈的地步,他为人又极其自负,向来用人不疑。我有如此好的身手又在危急关头救了他,他没有理由拒绝我的投诚。”
  
“马受惊之时我在做什么,他最清楚不过,我不过是个奴隶,若要审我哪用得着陈四亲自出面?今日阮戈让陈四这般行事,不过是为了试探我,也顺便考验我的忍耐力。”
  
“当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用我,接下来必然还有几轮试探。如果我能抓住这个机会,成为他的亲信,就能顺利打入青龙帮的权力中枢,更加便于我们行事。”
  
一大段话说下来,宇文玥有些气弱,只是微微阖眼,平复着胸腔内不住的喘息。
  
月七认真地点头,“月七明白了。公子,属下需要做什么?”
  
“你先回去,一会有人会来。回去后记得提醒方家兄妹,让他们最近务必小心谨慎,别被人抓到把柄。还有,让他们长些心眼,不要被人用手段控制了。”
  
“诺。公子,月七无能,不能护公子平安。还请你,务必珍重。”
  
宇文玥没有看他,眼中眸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也是。”
  
  
夜风将这句轻轻的低语吹散,支离破碎的话语终究被时光埋没在微尘里。
  
在这世上,这样简单却艰难的心愿太多太多,可上天从不会记得。若它记得,众生又何来苦难?
  
但很多年后,时常回想起这段经历的宇文玥慢慢懂得了一件事——
  
世间的苦难,才是造物的仁慈。

 
【—本章END—】
 
 
PS:
  
先从引子说起吧,这更的引子不知道有没有人见过。这句话出自秦时明月张良对韩信的评价。秦时第四部里,张良目睹了韩信受胯下之辱的过程后就说了这句话,我认为这实在是一个很高的评价,用来形容这一更的主旨也十分贴切。
  
看这更的题目,忍辱负重,再清楚不过了。我们心目中的玥公子一直是如白月光一样皎洁的人,是谪仙人。但仙人落入凡尘,遭逢大难,被人踩在脚底,他还能保持曾经的无双风华吗?
  
我觉得他能。能从那样的打击里走出来,能在那样的低谷中一步步爬上云端,我相信他能做到。
  
所以有了这一章的构思。我想写的宇文玥,是一个无论在什么境地,都能泰然自若的人;是一个无论身份多么卑贱、遭受了什么样的屈辱,都能保持本心的人;是一个无论在何等绝境,都能走出一条血路来。
  
他的高贵不来自于他的身份地位,而是心灵上的高贵。
  
如果各位在看这一章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上述感觉,那我就……自尽谢罪去好了。。。😂😂😂
  
  
嗯以上正经部分完毕下面是楼主自己的吐槽:这什么破权谋太难写了!感觉自己写了一个伪权谋!
  
果然第一次写就是没经验明明,自己想的挺好的结果写出来就变味了变味了……写出来的东西和自己的期待相差甚远,我其实已经想去撞墙了!!!
  
如果有人觉得这权谋写的很水请轻拍……我已经尽力了啊啊啊啊啊……
  
还有我对自己的进度实在是无力吐槽,磨磨唧唧啰啰嗦嗦写了四千字也没把预计的内容写完,只好往后拖拖拖……
  
本来想着两章结束权谋部分然后放星儿出来,现在看来……两章根本搞不定,三章四章还差不多,星玥见面什么的还遥遥无期……我看看我今年年底前能不能写到两人重逢……【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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