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0逆水行舟0o

物不摧折,怎辨美蚩。人不摧折,何言善恶。

【星玥】《祝东风》上卷08

《祝东风》上卷之

【捌】反戈一击

************引************
  
  没有人天生喜欢谋算人心、翻云覆雨。可有一些人,却不得不选择用他们厌恶的方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有时候那个目的,是整个天下,是苍生黎民。而有时候,那个目的,或许只是一个人。
  
****************************
  
月色纷乱凄清,越发映照出落难之人的惨淡。
  
宇文玥一直阖眼靠坐在刑柱上,看似睡熟了。
  
但当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时,他的眼睛猛然睁开,眼中一丝笃定一闪而过,然后又很快闭上。
  
直到来人十分粗鲁地一脚踢在他胸口,他才迷迷糊糊睁眼,一副被惊醒的模样。
  
“……堂主?”宇文玥勉力撑着身子爬起来跪好,十分恭敬地叩首于地。
  
“你最好别拿和陈四说的那些话来骗我。告诉我,你的目的?”阮戈不屑地冷哼一声,单刀直入地逼问他。
  
“小人不敢。小人没有目的。”宇文玥依旧恭顺地回答。
  
“你之前动起手来可不是这副样子。你如此好的身手,又能忍着这样的酷刑一句话也不吐露,若说你不是经过训练的死士,谁信?你以为我那么好骗?”
  
阮戈眸色深沉,抬起脚用脚尖勾住宇文玥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宇文玥的眼底却仍是一片沉静,看不出丝毫异样:“小人不说,是因为小人确是被冤枉的,无话可说。”
  
“身怀武功又如何?还不是命贱如草、任人践踏。小人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做逾矩之事。小人若有目的,也只是想好好地活着,保护好身边之人。”
  
宇文玥一袭话说得极有水平,弦外之音不言而喻。所谓“任人践踏”,是表露他身不由己的无奈,所谓“身份低微、不敢逾矩”是指自己并无二心、别无目的,而最关键的那句“保护身边之人”,更是直接把自己的软肋和把柄双手呈到阮戈的眼皮子底下,让他以为很容易就能控制自己。
  
“哼,我凭什么信你?你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着我?”阮戈面上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收回了脚。
  
“就凭小人可以助堂主一臂之力。”宇文玥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你助我?呵,单靠你那一身武艺?”阮戈十分反感宇文玥极度自信的话语。
  
“这还不够吗?有时候只要能杀人,就能达到很多目的。”
  
“放肆!”阮戈面色一沉,一脚踹在宇文玥肩头。不知是因为宇文玥无比大胆的言论还是因为他无比笃定的语气,阮戈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因而一脚下去力气极大,竟把他踹倒在地。
  
宇文玥本就气力微弱,此刻也不敢流露出任何反抗挑衅之意,只能侧卧在地,身体因疼痛而微微蜷缩。
  
阮戈的确是有些震怒。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怎敢说出这般犯上作乱的话来?看来他的确有几分胆识和图谋。
  
此刻他也在默默思量,此人武功虽在自己之下,却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表现也一直老实规矩,虽有几分小心思但他的软肋却被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他的确有意效忠自己,那么若用好了,未尝不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思及此处,阮戈下定决心,不妨试一次。不过一个奴隶罢了,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若用得不顺手,废了便是。
  
“你既然想跟着我,那就拿出自己的本事证明给我看。你若是敢有不臣之心,你和你的亲人,都会死的很难看。”
  
看着阮戈转身离开的背影,宇文玥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鱼到底还是上钩了。只要自己能接触到青龙帮上层掌权者的内幕,他就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取阮戈而代之。
  
但愿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星儿,再等等我。
  
 
  *一月后*
  
 
厉城一年一度的秋季围猎即将来临,青龙帮内各堂势力都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围猎本是个勾心斗角、相互角逐的舞台。每年的围猎,青龙帮四堂通过各种方式进行博弈,无论明的暗的使出多少手段,最终的结果都由围猎的成果表现出来。
 
每年围猎后,青龙帮四堂的实力排名多少都会有些变化,而各堂内部的势力更是经常重新洗牌,而哪俩堂已撕破脸皮、哪两堂又达成合作,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为了今年的围猎,夏阳堂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两年秋风堂一直压夏阳堂一头,仗着财多势大,在厉城耀武扬威、横行霸道,若今年的围猎不能拔得头筹,夏阳堂恐怕又要受秋风堂的气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上头的人需要操心的事,对于夏阳堂的下人奴隶而言,无论夏阳堂是否得势,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围猎的头一天,青龙帮四堂人马以及帮主、长老会等各方势力都陆续到达了厉城城郊的十里坡,在那里安营扎寨。
  
阮戈也浩浩荡荡地带着部众到达十里坡驻扎,一切都很顺利,只除了一个叫文兴的侍奉亲卫因病留在了夏阳堂。
  
虽然阮戈很是恼怒地赏了那奴隶一顿责罚,但好在如此微小的不和谐并不影响整场好戏的进行。
  
当然,这只是阮戈和其他人所认为的。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围猎将如期举行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终止了这场围猎。
  
  
在围猎前一天的夜里,冬雪堂堂主秦啸只带着十几名亲卫连夜赶回厉城。
  
随后不久,夏阳堂堂主阮戈竟也只带了几名亲卫离开十里坡,快马加鞭往厉城方向而去。
  
夜半时分,阮戈重新返回十里坡,可秦啸却一去不回。而直到旦日上午,青龙帮众人才在郊外找到了秦啸的尸骨。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虽然各帮斗争十分激烈,但从来无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而且还是直接出手杀了一个帮主。
  
经过仵作验尸后证实,秦啸是死在一把穿胸的匕首上,而其他侍卫也同样被一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没有活口。清理现场时,还发现了一只猎鹰僵硬的尸体,和被遗落的杀人凶器——匕首。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这把匕首上的特殊记号竟清清楚楚地证明了这把匕首来自夏阳堂这一事实。
  
于是阮戈首当其冲地成为最大嫌疑人。
  
那把匕首,青龙帮所有暗卫都会佩戴,而那印记,也确实是青龙帮独有的印记,这一点阮戈再清楚不过,但阮戈很清楚,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为了给众人一个说法,阮戈冷着一张脸,派人回厉城去查究竟是哪个暗卫丢失了贴身匕首。
  
而数时辰后,夏阳堂的下人就把那名丢了匕首的暗卫押解到此处,交与阮戈决断。
  
而那人,竟然是卧病已久的文兴。
  
  
文兴被押入大帐内时,阮戈正听着秋风堂堂主对他的各种冷嘲热讽,因而心里早憋了一股火,在见到文兴后为了发泄愤怒,他抽出腰侧的长鞭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文兴被鞭子的力道带得倒在地上,身体蜷成一团,却始终一声不吭,直到帮主脸色难看地制止了他。
  
“这把匕首是不是你的?”
  
坐在首座的青龙帮帮主语气不善地问话。
  
“回帮主,的确是小人的。”
  
“哦?这么说你承认了?”
  
“恕小人不知承认何事。这把匕首三日前被小人不慎遗失,小人也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阮戈立马勃然道:“你既丢了匕首,却又为何不向我禀报?分明是胡言狡辩!”
  
“小人害怕堂主责罚,故有所隐瞒,以为日后能找回匕首。”文兴低头,声音中有一丝颤抖。
  
阮戈眼里闪过一抹杀意,转头便对帮主道:“禀帮主,此等恶奴心思狡诈,隐瞒欺主,满口谎言,如今还犯上作乱,暗地谋划杀我青龙帮堂主,实在是罪不可恕。阮戈自知驭下不严、识人不明,请准许我亲自处置他,给冬雪堂一个交代!”
  
语毕,阮戈不等帮主说话,径直抽出自己的佩剑朝文兴一剑劈下!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一出,皆是脸色一变。然而预料中的血溅当场并没有出现,因为那个跪在地上、双手被绑缚于身后的奴隶竟然一个后仰,躲过了阮戈电光火石的一击!
  
阮戈一击不中,再想出手却已有帮主的近卫上前阻止了他,脸色越发铁青,几乎要咬牙切齿。
  
“堂主!您这是何意?”文兴依然跪在地上,但他直直抬起头,炯然的目光望向阮戈,“小人自认对堂主忠心耿耿,为堂主鞍前马后、肝脑涂地,没有对不起堂主的地方。”
  
“小人区区一介低贱的奴隶,虽会些粗浅的功夫,可冬雪堂堂主有数十精锐高手护卫,小人连近他的身都不能,又怎能杀人?”
  
“况且小人与秦堂主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他?就算是小人杀的人,也必是有人撑腰,更何况小人从未杀人。”
  
“堂主不为小人辩解,却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小人就想杀了小人,难道是因为堂主心虚,所以找一个替罪羊吗?”
  
文兴声声质问,眼里闪现的失望和愤怒一览无余。
 
无论从何角度而言,即使文兴所言句句实话,这等犯上大胆的行径也足以拉出去乱棍打死了,但此刻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去追究一个胆大妄为的恶奴。
  
毕竟,那奴隶没有说谎的理由,也没有杀人的能力,再加上阮戈欲杀人顶罪的举动太急迫太露骨,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那奴隶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
  
秋风堂堂主不急不慢地开口道:“听说昨夜阮堂主在秦堂主离开十里坡后也跟着离开了,不知道阮堂主回厉城做什么呢?”
  
阮戈脸色又一白,冷冷道:“自然是处理我堂中私事。”
  
“有何私事?”
  
“既是我堂中私事,又如何能告知你?”阮戈有些恼羞成怒。
  
“阮堂主,你昨夜跟着我们堂主离开十里坡回厉城,你不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吗?”一旁的冬雪堂副堂主突然出声,“莫非阮堂主以为我冬雪堂人寡力弱,不值得讨个说法么?”
  
阮戈脸色沉了沉,他知道他昨夜的行动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可是却仍旧不肯解释昨夜离开的目的。
  
看着底下争吵不休的众人,青龙帮帮主大手一挥,把阮戈和那奴隶一起作为嫌疑犯关入了青龙帮的大牢。
  

  *
  
 
月光从一方小小的天窗中泄下,给昏暗的牢房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阮戈盘坐在牢房内,看着窗外的天空,计算着他的暗卫还要过多久才能潜进来。
  
今日的失利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他没想到那个叫文兴的奴隶竟然摆脱了他的控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
  
虽然如今身陷大牢,但阮戈并不怎么惊慌。他知道长老会是不会因为一把匕首和一个奴隶的言辞就对自己定罪,若不是昨夜自己的举动令人生疑,今日他也不会因那奴隶几句巧言令色就被关到这牢中。
  
虽是如此,今年的围猎夏阳堂怕是讨不到什么好了,几个月的准备也付之东流,阮戈想到此又觉得有些气愤。
  
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文兴到底是谁的人,会是秋风堂的人吗?可是秋风堂为什么要杀掉一直和他们结盟的冬雪堂堂主呢?
  
正想着,牢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响动。
  
一个看管牢房的狱卒提着一个食盒走到门口,拿出钥匙开锁。
  
虽然阮戈如今在牢中,可谁又敢得罪这位威名赫赫的夏阳堂堂主?因此牢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物品一应俱全,连饭食也都是上好的菜肴。
  
狱卒沉默着把食盒放在阮戈面前,为他打开盒盖,摆好餐具。
  
阮戈心烦意乱地尝了几口,只觉得嘴里的饭食索然无味。
  
然而他一回头时,却发现狱卒一直站在一边。
  
突然脑中警铃大作,这狱卒一直在这等着自己吃饭,莫非是饭菜有问题?
  
他眸色沉沉地望着黑暗中模糊的人影,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呵,阮堂主真是好兴致,身陷囹圄还能镇定自若地饮食,文兴佩服。”
  
那个声音刚一开口,阮戈浑身就僵住了,这怎么可能?
  
待到文兴语毕,阮戈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的暗卫要想潜进牢里尚且要耗些时间,而一个奴隶却能在这牢中来去自如,甚至假扮成狱卒拿着钥匙堂而皇之地进了自己的牢房。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怎么做到的?你在饭食里面加了什么东西?”阮戈的手已经摸到了怀里的匕首。
  
“我若想杀你,哪里用得着下毒?”文兴话音刚落,阮戈就挥起匕首朝对方扑过去,力求一招制敌。
  
然而,他竟然扑空了。等他好不容易站稳身形,脖颈边产生了一种冰冷尖锐的触感。
  
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他颈边,而拿匕首的人正是文兴。
  
“你……到底想做什么?”阮戈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文兴刚刚那一下的动作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一直以为文兴身手不敌自己,但此刻他才明白那个奴隶的身手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若他真想杀自己,自己早就死了上百回了。
  
“我的目的很简单。你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听我的安排,我会让你洗掉杀人的罪名。第二,你若不听我的,那我会直接杀了你。”
  
文兴,不,此刻应该叫他宇文玥。
  
他的声音冰冷而不容反驳,再也没有了之前卑躬屈膝、忍气吞声的模样,一身凌厉的杀气和锐利的锋芒让周围的人感到不寒而栗,如同主宰一切、决定生死的王者。
  
“就凭你?”阮戈虽然被宇文玥的气势所震慑,却还是本能地怀疑。就算他身手再好,又如何能左右这一切?他的背后一定有人主使。
  
宇文玥眯了眼看他,良久,他用一种淡淡的口吻道:“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是秋风堂的人吧?”
  
“真是愚蠢至极。难怪会把自己弄进这种地方。”
  
“难道不是吗?你不会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谋划的吧?”宇文玥声音里的淡淡嘲讽惹恼了阮戈,于是他不甘心地反驳。
  
“自然是我。杀秦啸的人是我,昨夜偷了密账引你回城的人是我,今日陷害你进入这大牢里的也是我。”
  
没等阮戈回过神来,宇文玥又淡淡开口:“秋风堂的人不过是顺其自然推波助澜,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你只是太蠢,才会被我如此简单的伎俩陷害。今日在我被揪出来之时,对你最有利的方法本应是为我开脱,并且把祸水引到秋风堂,一口咬死是对方诬陷。到时两方争执不下,长老会也不能很快下定论。”
  
“可你却被愤怒冲昏头脑,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那就是把罪名全部推到我头上。你先是算错了我,而后又算错了形势,才落得这部田地。如今你唯有听从我才有生路。”
  
阮戈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真的只是个奴隶吗?他竟然,把一切谋划得如此缜密。如果他不是秋风堂的人,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自己吗?
  
“你……别太自以为是。我是夏阳堂堂主,没有直接证据,长老会也奈我不得。”阮戈虽然心下恐慌,却还是硬着头皮故作有恃无恐。
  
宇文玥一声轻轻的冷笑,宛如在给阮戈宣判死刑。
  
“你不会真的以为,没有我,你能活着走出去?”
 
 
【—本章END—】
 
 
PS:
  
本更五千字,份量够足了吧……
  
这一更其实就是玥公子扮猪吃老虎地差不多了,终于筹划反击了。被人家欺负了那么久,总是要还回来的。
  
我的权谋设想其实没那么复杂,很简单的一些手段和心机。这要是放在长安去和那些门阀贵族斗,这几个手段肯定不够看。但青海嘛,经济不发达,政治斗争也不算残酷到哪里去,比起长安门阀贵族间的利益搏杀、步步为营,这些人实在太好搞定了,双商都低得没法,没见过大世面,自然被玥公子忽悠得团团转。
  
就像玥公子说的,问题不在于你看到了什么,而在于别人想让你看见什么。此外对于人性弱点的捏拿,包括阮戈的自负、另外几堂堂主的落井下石推波助澜,以及长老会的猜忌,他都把握地很准,才能把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至于权谋的进行过程,相信大家还是能看懂的。乍一看的话大家或许会觉得和燕楚当年杀赵西风诬陷魏舒游有点像。
  
不过呢……权谋部分还没有完呢,玥公子的局做的自然比燕楚的局更大更精妙。关于秦啸究竟是怎么死的,宇文玥为何要给阮戈留生路,宇文玥为了陷害阮戈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搭进去【当年皇帝不会杀燕洵,因为燕洵名义上是尊贵的世子,但阮戈一旦被坐实罪名,宇文玥以奴隶身份做出那些忤逆犯上之事肯定也是一死】以及宇文玥如何洗清阮戈的罪名巴拉巴拉……下更都会细细讲完。当然欢迎有厉害的亲根据本章已有的内容和线索来分析一下,猜一猜。
  
然后权谋部分就完了,然后星儿就可以出来遛弯啦!是不是很高兴?高兴的话就点个赞来表示一下你们对星儿的欢迎#(滑稽)
  
我争取下一更结束掉权谋,让星儿最后出场五秒钟。【对就是类似芒果的无良预告】不许打我啦啦啦。

评论(21)

热度(133)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